林落对上他炽热又渴望的双眸, 有一瞬的失神。
第一次见他，她就迷失在了这双眼睛里。
像飘荡的芦苇，像顽强的野草, 也像一簇在燃烧着的火。
好似油画般美丽。
他的眼睛里有所有她迷恋的东西。
有她的救赎。
现在也是。
多漂亮的一双眼睛啊，林落想，她怎么能让这双眼睛蒙上灰尘和阴影。
她喜欢的人要永远发光，永远恣意，永远都不要回到黑暗里。
她不能把他拉下黑暗的深渊。
刚才在走廊见到他那一刻, 林落看到了以前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狼狈和凄惨, 似乎全身的骨头都被折断了, 眼里也是一片荒芜, 被悲伤浸淫, 全是伤痛和自责。
林落第一次看到他脆弱、无措的一面。
甚至林落开始怀疑，许肆脸上的巴掌印是他因为自责, 自己朝自己抽的耳光。
其实, 她知道他那时说的是气话，因为她打翻了他亲手做的面, 还对他说了绝情的话。
他说的话并不重, 也不恶毒，不足以让一个正常人去哭，去自杀。
可是她的情绪太敏感太易碎了，她不是正常人。
林落自己也不想，也不想这样……但她就是无法避免地被那些话影响，神经被刺激吞了药,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拿起了刀片, 往身上割。
然后, 她身上的痛苦蔓延到了他身上, 加诸到了他身上。
她让他也痛苦。
今天这件事，许肆看上去似乎已经恢复过来，此刻神情慵懒而轻松，但恐怕……他心里已经有一块地方被阴影笼罩了吧。
林落盯着许肆的脸，看到男人如艺术品般优越的脸上突兀的巴掌印，心脏忽就被针扎了一般，细小的痛意慢慢遍布全身。
她不知不觉抬起手，指尖触上了男人那还未消褪的巴掌印。
他唇角沾了点血迹，似是将他的唇染了一层昳丽的艳色，更显得他像蛊惑人的妖孽。
林落此时似乎也被他蛊惑了。
她难以自控地摸上了许肆的脸，许肆耳根浮了层浅红，他喉结动了动，空咽了下口水，靠在椅子上，就这么任她摸着，勾着唇角，一副很愉悦享受的样子。
窗外下着细雪，两人呼吸似乎慢慢地融到了一起，成了浅浅的白雾。
少女的手指触摸上了男人的脸，一瞬间，就好像手被刀割开了个伤口，林落觉得痛，心脏微缩。
她不敢再触摸，手收了回来。
林落呆呆看着眼前笑意慵懒的男人，忍不住想，如果后面她一次次的失去控制自杀，他会如何呢。
到那时，他还会是恣意轻狂，活得比谁都要自由的许肆吗。
如果最后她真的死了呢。
和她妈妈一样死了呢，他又会怎么样。
他的确不像她爸爸，可有时候绝情的人才能安稳的活下去。
但许肆显然不是。
许肆内里是善良而温柔的。
怎么能被她折磨的这么痛苦。怎么能和她一起待在深渊里。
没有人能和一个有精神病的人一直在一起，当她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抑郁情绪里自杀时，当她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时，他对她的爱也会消磨殆尽。
到最后，他会不会恨她。
林落静静地凝望着许肆，想了很久，然后，她开口了。
“许肆，我是个胆小鬼。”
“嗯哼，所以呢。”许肆强装镇定地问。
他搭在椅背的手机械收回，虽然唇边勾着散漫的笑，但身体非常僵硬。
林落低下头，洋娃娃般卷翘的睫毛垂下，轻声喃喃：“而且，你是个好人，很好的人，许肆，我不能害了你。”
“好人？”许肆换了个坐姿，被“好人”这两个字气笑了。
“林落，第一次有人这么真诚地说我是个好人，挺搞笑的，你说说，说说我好在哪里。”许肆双腿屈起，背挺直，说的有些咬牙切齿，“老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，别给我乱发好人卡。”
两人说的好人并不是一个意思，林落并没有听出许肆话里的讽刺和阴阳怪气，她是真心觉得许肆是个好人。
于是，林落皱眉，笃定地说：“你是，你是好人。”
“……”
许肆被气疯了，拧着眉凶狠地警告她：“落落，你再说我是好人，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按在床上做……”
“许肆，谢谢你。”
做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，林落先说了一句谢谢你。
她掀开被子下了床，往前两步走到许肆面前，对他弯九十度的腰，说了一句“谢谢你。”，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。
少女还穿着粉粉的草莓睡衣，她紧紧咬着嘴唇，唇瓣充血，红成了玫瑰的颜色，但脸颊却是粉粉的，就像鲜嫩多汁的水蜜桃，非常可爱。
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。
许肆则是个畜牲，想把她整个人吃掉。
“许肆，谢谢你，谢谢你救了我。”林落弯腰，无比真诚地和他道谢后，眼眶里满是泪水，眸子里一汪汪的水摇晃出来，哭得很厉害。
“我今天才知道机场那件事，才知道你原来为了阻止那毒驾的人出了车祸，才知道是你救了我，可是我那天，我那天，我……”
刚开始，林落只是无声地流眼泪，还能保持正常的语速和口吻说话，但当“车祸”这两个字出来后，当事故现场惨烈的照片在她脑子里闪过时，当她想起许肆浑身是血的样子时，林落一下哭得稀里哗啦的、
她哽咽着擦眼泪，泪汪汪的眼睛眨着看向许肆时，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：“我不知道你出了车祸，我真的不知道，我当时，当时看到了围观的人群，可我不知道你在那，我不知道……我没看到你，许肆。”
“许肆，你这么好，你救了我的命，救了很多人的命，你是一个特别好的人，我是个有精神病的人，我不想拖累你，我不想伤害你，我不想你为我痛苦，为我伤心，我不想……因为你……”
“太好了，许肆。”
许肆愣了，浑身一滞。
原来如此么，原来她并不知道他出了车祸，原来她当时并没有看到他。
而他竟可笑的因为她的冷漠和绝情自我折磨。
想着要恨她。
只是……许肆自嘲地勾了勾唇，后面那么点恨没过多久就成了爱。
他怎么可能去恨她。
他舍不得。
“原来落落没有对我这么绝情。”
许肆笑了声，随即又意识到，林落现在情绪不稳定，他不能逼她。
治愈和陪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，他现在要做的是待在她身边陪她，陪她治病疗伤。
许肆沉默半晌，然后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找茬模样：“落落，这可是救命之恩，你一句谢谢就把想把我打发了么。”
林落抿抿唇，潮湿泛水的眼睫轻眨：“好像是有点不够……”
林落认真想了想，然后一双水盈盈的瞳孔看向他，小声问：“许肆，我还有存款，不然我把我存款给你吧，我现在在上班还有工资。”
许肆眉角一抽。
……
“我会要你的钱么？我是这么肤浅的人么？”
林落是个老实人，除此之外，她也想不出其他补偿他的方式了，呆呆问：“那要怎样啊。”
许肆舌尖舔了舔上颚，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懒散，听上去带着点困意。
他开始不要脸地哄骗小孩：“肉|偿或者让我当你室友，二选一。”
“啊？”
林落想了想，不确定地问：“许肆，肉|偿是什么意思？”
许肆口干舌燥，压抑着夏雨般燥热的情绪，漫不经心地回她：“就是和我做|爱呗。”
这两个字他说的非常的随意，说完还惬意地伸直了他的大长腿，懒洋洋地靠着椅背，看上去是非常的愉悦。
“……”林落脸和脖子轰然爆红，目光开始四散飘忽，不敢和他对上。
装死，装没听到。
“选一个，落落，我不逼你。”许肆悠悠道，嘴角的细微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，“快选。”
许肆在催促她，林落装不了了，想了很久，只能气急说一句：“你怎么这样呀，许肆。”
声音带着要他命的娇嗔，甜甜软软的，还带着点气愤。
许肆笑得更愉悦了，心里是更燥了。
他咳了声，继续说：“落落，救命之恩，我这点要求不过分吧，我不是给了你两个选择吗，不想肉|偿就让我当你室友，住一起。”
“你知道车祸的时候我有多痛吗，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，皮肉都被割开流着血，当时我还亲眼看到你转身离开……落落是小没良心。”许肆开始卖惨，伸手掐着她腰往怀里一带，少女就坐在了他腿上。
林落此时听到他说车祸很疼，也就没注意到此时她和许肆的姿势有多亲密。
“对不起啊，许肆……我……”林落难受地低头，声音又带了点哭腔，“我当时不知道你出车祸了。”
“对不起就免了，落落，选一个吧。”
许肆抵着她额头，声音含混嘶哑，缠在少女耳边时非常的磨人，“落落，上城的冬天太冷了，我想和你一起取暖，过完这个冬天……”
“可以吗？”
他的声音似有若无的在磨她耳朵，许肆用请求的口吻和她说这句话时，林落的心都是麻的。
是啊，上城的冬天太冷了。
半晌，林落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后：“当室友可以是可以，但是，许肆你不能乱来。”
许肆：“……”
“我是那种人么？”许肆不屑地嗤了声，理直气壮地反问。
林落诚实回答：“你看我的眼神有点恐怖。”
“……”
许肆追问：“什么眼神。”
林落想了想说：“要吃小朋友的眼神。”
“知道就好。”许肆冷哼，粗粝指腹摩挲着她的腰，“我这么一张盛世美颜的脸，落落，你看着不想对我做点什么吗，嗯？”
“不想摸摸我的腹肌？还有……”
“其他地方……”
林落本来被他弄得很痒，正要阻止他时，听到了许肆这一番话时很疑惑，不禁天真地问了句：“什么地方？”
少女还是一副乖乖纯纯很好骗的样子，许肆呼吸一窒，掐她腰的手重了些，然后在她耳边痞笑，坏透了：
“以前让你爽到哭的地方。”
“……”林落纯白的一张脸轰然染了一层绯色。
她害羞的不行，又攥着拳头怒气冲冲地瞪他时，许肆及时认错。
“好了好了，我刚跟你开完笑呢，我错了我错了。”
林落没理他，没说话。
“不过，落落，现在我看到你是真的难受。”许肆把脸埋在她颈间，高挺的鼻尖蹭着她发丝，似有若无的。
林落再一次被他带着走了，傻乎乎问：“为什么会难受？”
“嗯……还能是因为什么。”许肆低笑着蛊惑她。
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，林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，视线往下看，然后……
“……”
林落脸颊发烫，不让他再抱自己了：“许肆，你正经点啊，我怎么感觉你现在有点像……”
许肆问：“像什么？”
林落慢慢躺回床上，她把自己包裹好，只露出一张小脸后才说：“像到处开屏的男孔雀。”
“可是现在明明是冬天啊……”
许肆：“……”
——
在医院修养两天确定没问题后，许肆开车带林落回了租房，如愿以偿地成了林落室友。
只是他没注意到，有人在跟踪他们。
从医院一路跟踪到了住的地方，站在隐蔽的暗处，看着他们上了楼梯。
回到租房后，张涛来了电话。
这几天许肆推了很多工作，请了几天假，一年以来头一回。
本来张涛也没什么意见，许肆的确这一年太拼了，没休过几天，但是他现在太火了，节目和代言邀约不断，还有正在筹备的演唱会，几天不来就乱套了。
“大爷，你这次什么时候来公司？”张涛问他。
“有事？”许肆去了阳台接电话。
“一堆事情等着你啊，代言节目，还有演唱会……而且颜雪让我跟你说一声，她想和你谈谈……”张涛说道，“估计你整的太过，她受不了了，阿肆，达到目的你差不多就收手吧，也没必要把她逼到绝路。”
许肆笑，冷嗤了声：“那得看她什么态度，能做到什么份上。”
“她现在被整的这么惨，我想你提的事情她肯定能答应。”
“她最好能老老实实的答应澄清，否则……”许肆看到林落卧室心里一颤，没有再多说：“挂了，我下午去公司。”
挂掉电话后，许肆快步去了林落卧室，看到她正乖乖地躺在床上时，心里松了口气。
“落落怎么这么乖，自己知道躺床上不用我抱你。”许肆坐在床边，替她掖好被角。
他的语气嘶哑又温柔，就跟哄小孩一样，林落脸颊有点红：“我就是怕你抱我才自己躺床上，我自己可以的，许肆。”
“好乖。”许肆俯下身，把她睫毛上沾着的头发拨到一边，“落落，我等下有事要去公司，你能不能答应我乖乖地躺着，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……”
林落嗯了声：“许肆，我答应你，你去公司吧不用担心我，我答应你就会做到。”
此刻的她太乖太软了，许肆实在忍不住，就靠在她耳边问了句：“走之前，可以亲一下吗？”
林落有点犹豫，黑亮的眸子转了下：“可是许肆，唔…”
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，许肆以吻封缄，薄唇便贴了上去。
许肆一只手捏着她的小耳朵玩，一只手撑在她耳侧，手背青色脉络明显又突出，莫名性感又有力量。
他仔细又温柔地舔舐她的唇舌，细细地品尝她的味道，后面结束时，林落被他吻的上气不接下气，晕乎乎的探出小舌头呼气。
然而男人瞥到，眸光一暗，又按着她吻了许久。
……
“落落……今天我送你个礼物，记得看微博新闻。”结束后，许肆抹去少女唇边那点水渍。
林落被他亲的迷迷糊糊的，只能反射性地问：“什么礼物？”
“你会喜欢的。”许肆轻笑着说，声音带着餍足后的哑，在她耳边缠着，令人神魂颠倒。
“我的落落永远都会光芒万丈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