休息室的气氛莫名静了, 静的可怕。
所有人一个字都不敢说,甚至喘气都不敢大声。
许肆现在就是一身的刀子,谁要是靠近就会被扎个鲜血淋漓。
他从粉色信封里拿出信, 一行行清秀端正的字映入眼帘。
信很短,很快,他看完了。
男人捏着纸张的指尖渐渐发白,眼瞳却染上了红。
他的脸上并没有表情,五官优越轮廓锋利, 只是冷冷嗤了声, 然后……
许肆撕掉信, 随手就扔进了垃圾桶。
众人:“???”
许肆撕了信扔进垃圾桶, 姿态散漫地倚着桌沿, 甚至还点了根烟,勾着唇笑。
修长清瘦的手搭在桌沿, 青白烟雾从男人手腕缭绕而上, 模糊了他锋利的轮廓,指尖的猩红火光一明一灭, 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同。
很无所谓, 很不在乎。
几人面面相觑,看这样,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?
顾扬大着胆子问了声:“肆哥,这是什么信啊,谁写的?你的脸怎么白成这样?”
快赶上死人脸了……
许肆抬起手吸了口烟,烟雾吐出, 漫不经心道:“没什么, 女朋友跑了。”
“三个月的限时女友, 到期了。”
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。
休息室的人听到这话先是愣住了。
许肆以前和他们说过三个月的限时女友这事, 他们想了一会后反应过来,纷纷朝许肆竖起大拇指。
“牛逼啊肆哥,女朋友跑了都这么淡定,人设屹立不倒。”
“肆哥果然是情场浪子,没了就下一个,还是肆哥看的开,丝毫不留恋。”
“肆哥这样的人怎么会受爱情的苦,长了这样一张脸,女朋友随便谈,分了就下一个。”
“果然潇洒浪荡……”
几人还在贫,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见许肆人设不倒,纷纷想起了之前打过的赌。
“我就说帅哥不会崩人设吧,你们都输了!快给钱给钱!”
“什么啊……幸好我只赌50。”
“这不是图一乐吗,小气,你还真要钱啊?”
“一毛钱我都要!100快你们都输不起嘛,愿赌服输都给我拿钱来,我就说大帅比看上去这么冷酷无情,怎么可能会崩人设,受爱情的苦,这下你们都信了吧,嘿嘿……”
……
休息室顿时热闹了起来,许肆垂下眼睫熄灭烟,捡起地上的手机,摔门走了。
摔门声很大,整间房似乎都在抖,里面的人明显被惊到,愣了片刻,冷汗都出来了。
确认许肆走了,众人又松了一口气,几个工作人员又凑一起八卦,聊的很开心。
“怎么了?帅哥不是不在乎吗,我怎么觉得他还是很不爽。”
“因为被甩了吧,看情况是他女朋友甩的他,对帅哥来讲肯定是头一次,不爽正常,过两天交新的女朋友不就好了。”
“你就知道他会交新的女朋友?说不定帅哥这次受伤以后都不谈了。”
“怎么可能,他看上去这么浪荡,又长了一张神颜,现在名气还这么高,喜欢他的人多的数不清,怎么可能以后就不交女朋友了。”
“要是他一直没交女朋友呢?”
“不可能,他又不是深情人设,浪荡野性的人怎么可能会栽在一个人上面呢。”
……
休息室的八卦还在继续,观众席还有阵阵的欢呼嘶喊声,甚至场外都能听到粉丝在兴奋地喊着许肆名字。
热闹,非常的热闹,他得到了冠军拿了奖杯成了歌手,一步一步地往上走,巨大的名利和荣誉似乎都唾手可得。
可他的眼睛却仿若枯草,心底出现了深渊。
深渊不断扩大,逐步将他吞噬。
但他不知道,现在只是开始而已。
人的情绪有滞后性。
张涛正好从台前过来,红光满面,他看到许肆一脸喜悦,正想挽着他肩膀和他说庆功宴和以后的事,许肆扬了扬手。
“现在别和老子说话,有事。”
周身气息低沉,口吻尖锐,一点面子都不给。
张涛顿在原地,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。
——
许肆紧攥手机,去了昏暗的楼梯间。
他靠着墙,头低得很下,颈背处发着冷白的光,紧紧咬牙,浓烈的血腥气在口腔蔓延开,低声笑了下。
看的开?
老子看的屁开。
说几句祝福的话就想走?没这么好的事。
当信上的字又闪过眼前时,许肆喘|息粗重,嘴角甚至还渗出了一丝血迹,将他发白的唇染得鲜红,糜丽又骇人。
他舔了舔血嗤笑一声,拨了林落电话。
打不通。
靠着墙的背脊又弯下来一点,成了一个看似要被折断的弧度。
许肆抖着手,又打了很多个,都没通。
微信发过去,显示不是好友。
“靠。”
手机再一次遭重。
屏幕四分五裂。
林落走后的第一天,许肆没什么反应,除了冷笑和摔手机。
他还在强撑。
不过就是三个月的炮友而已,小麻烦走了他应该高兴。
对,高兴。
身边终于少了个爱哭的麻烦,少了个脆弱的洋娃娃。
他应该高兴。
他很高兴。
许肆如此想,弯腰,故作轻松地捡起手机,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
看上去似乎在笑。
他走出楼梯间,张涛和乐队的人也从休息室出来,碰上了。
“许肆,你没事吧,刚听说……”
“非常好。”在张涛没说完,许肆就回了三个字,唇边的笑还没消,看上去相当放得下,仿佛刚才的事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。
几人都怔了怔,互相看了一眼后,张涛将信将疑地说:“你没事就好,现在节目已经结束了,你在众多歌手中脱颖而出拿了冠军,现在已经有相当高的热度,要不就抓紧时间去公司里专心制作第一张专辑,趁着高热度推出,还有一些音乐节目也可以参加,对了,还有代言和商演,后续还有演唱会……”
张涛说了一大堆,面前的人都没任何反应,他怕这位爷刚失恋心情不好,又加了一句:“最近比赛你也辛苦了,要不给你再放一个月的假,你在这段时间里也可以好好写歌。”
“没必要。”许肆眼尾懒懒垂下,看上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,但在昏暗的光影里,他的下颌线却越发紧绷。
他否了张涛让他休息一个月的建议:“下个月就去。”
其他人:“???”
——
然而,在林落走后的第二天,许肆没去庆功宴,推了所有的事情。
早上起床,许肆下意识去厨房,想给林落做早餐。
刚系上围裙,心里某个地方的触角动了下,然后,他看向空荡荡的客厅,恍然想起昨天的事情,发现,林落已经走了。
洗手间没有她,卧室没有她,客厅没有她,阳台没有她,她收走了能证明她存在的所有东西
连绑头发的头绳都没留给他。
许肆扭煤气灶开关的手顿住,他垂着长长的眼睫,呆看着林落曾坐过的餐桌。
她曾坐在那吃过饭,他也曾经坐在那里,喂她吃饭。
她吃饭的时候很乖,很开心,会一边吃一边夸,夸他做的饭好吃,说她很喜欢。
她的嘴角很容易沾上饭,有时候她会自己舔掉,有时候他会舔掉。
然后,他们开始接吻。
还有阳台,她在那里抱过他,她在那里哭过,脆弱得就像破碎的月光。
还有卧室,玄关,厨房,浴室……
……
这房子每一处有关她的记忆慢慢生出丝线,编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。
林落走的第二天,许肆便成了这网里濒死的昆虫。
一切仿佛都颠倒了过来。
第三天,许肆开始意识到林落真的离开了,离开了这座岛。
滞后的情绪开始缓慢而致命侵蚀他全身。
他去了民宿。
“告诉我,落落她……去哪里了。”
大清早的,赵琳还坐在前台打哈欠,被这突然出现的男人给吓了一大跳。
皮肤苍白,声音嘶哑,深邃的眼睛里泛着血丝,看上去似乎很多天都没睡觉,头发上还沾着雨滴,后背也被雨打湿,显出了隐约的背肌轮廓。
总而言之,以前那个桀骜浪荡的男人仿佛消失了,面前的人萎靡而颓废,像是一滩死水。
赵琳惊讶片刻,随后给了他一个白眼,啧啧两声:“人走了你知道后悔了,以前干什么去了?这么好的姑娘不珍惜,现在活该。”
她靠着前台弄指甲,没怎么搭理他。
许肆的确这几天都没睡觉,也根本睡不着,眼睑下浮着淡淡的乌青,头发也是乱糟糟的,那双漂亮而深邃的瞳孔现在布满了痛苦的血丝,遮掩了原本的那点碧色。
“告诉我,她到底去哪了……我找不到她了,微信没回,电话打不通,用别人的电话打也没用,你告诉我她去哪里了……”
许肆并没有暴躁地大喊,他似乎很疲惫,骨节分明的手抓着头发,薄唇吐出的声音极其撕裂,像是喉咙里梗了一把刀子,一出口就要流血。
她和他之间的联系实在过于脆弱,只要有一方狠心断掉,被丢下的另一人根本无从找起,如同被宣告了无期徒刑一般,只能待在囚牢里无望的等。
但显然,许肆不想等。
“麻烦你告诉我,告诉我她去哪里了……算我求你。”许肆竭立忍下喉咙的刺痛,诚恳道。
赵琳彻底愣住了,接连眨了好几下眼,惊讶得身体都站直了。
“我没听错吧?你居然会这么语气这么好的求人?”赵琳见他态度还算不错,也不想为难他,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,“但是很抱歉,这我也不知道。”
许肆垂着头,没有焦距的瞳孔开始涣散。
“我和那小姑娘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,她是顾客,前几天退了房就走了,说是夏天结束,她也要离开这里了,我说祝她一路平安,以后有机会再来,其他的事我也没多问。”
许肆的眼睛起了水雾,沾湿里他纤长而浓密的睫毛。
他低着头半晌,才缓慢而艰难的问了句:“我可以去看看她的房间吗?”
赵琳看他这副落寞的样子竟然觉得他有点可怜,就答应了:“行吧,我带你去。”
两人上了二楼,去了林落曾住过的房间。
一进房间,属于林落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,许肆咬牙,眼睛里的水汽更重了。
他闻到了她的气息。
很好闻。
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,屋内简洁整齐,干净得好像没有人住过。
“林小姐人很好,走之前都收拾好了,保洁阿姨又打扫了一遍,没什么好看的了。”
“可以拍照吗?”许肆低声问。
赵琳不知怎么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,想起了变态两个字。
但一看到许肆这张脸,她对帅哥没什么抵抗力,就答应了:“拍吧。”
许肆几乎把每个角落都拍了照片,
“我说人都不在了,你拍照有什么用?难道看照片人就能回来?”赵琳纳闷,逮着机会嘲讽他,“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痴情,林小姐走的时候眼睛还水水的,看得我都想抱抱她,你个渣男,是不是你欺负了她?”
“她哭了?”许肆忽地抬起泛红的眼皮,目光一瞬凛冽。
他的目光很瘆人,又深又看不透,赵琳没敢多说,就打哈哈笑:“也可能是我看错了,林小姐的眼睛平时就水盈盈的,她没哭,还笑了,很开心呢。”
“是么,她笑的很开心。”
许肆唇角抿直,长长的睫毛垂下,眼底的阴霾越来越重。
病也越来越重。
拍了照片后,许肆离开了民宿。
回去的时候,他在楼下看到了一只小猫。
毛茸茸的,也脏兮兮的,窝在花坛边。
小小的一只蜷缩着,看上去很可怜。
许肆停下脚步,蹲了下去,温柔地说:“你也没人要了吗。”
他伸手想抚摸它脑袋,谁知手才伸出去,小猫警觉地喵一声,迅速跑走了。
跑到了不远处的主人那里。
许肆微愣。
只有他没人要。
小麻烦不要他了。
林落离开后的第四天,滞后的情绪侵入许肆身上的每一处骨髓,那张网越来越紧,他甚至开始出现了幻觉。
幻想着,林落还没离开,还在这间房子里,和他一起生活。
心底的深渊逐渐将他吞噬,许肆把自己彻底关了起来,越发病态,甚至精神都要出现了问题。
他会和以前一样给她做好一日三餐,做的全是她爱吃的菜。
他会睡在林落曾经睡过的床上,缩在她曾经盖过的被子里,嗅着她残存的气息,一遍遍地喊落落,一遍遍地喊,“我的落落”。
喊得低沉又嘶哑,然后,男人糜红的眼尾会渗出水,甚至,还会有哽咽声。
他哭了。
后面,幻觉会一直持续,他会和她做|爱,他的落落会勾着他脖子,玫瑰花瓣般的唇凑到他耳边,吻他的耳朵,然后娇笑着说——
“许肆,我不会离开你的。”
“许肆,你亲亲我好不好……”
“许肆,许肆,我们来做|爱吧”
“许肆,我喜欢吃你做的饭。”
“许肆,我爱你。”
“许肆,我们……结婚吧。”
……
“落落,你别走好不好,我们结婚……”
他会呢喃着和她对话,只是每次幻想到结婚的画面,幻觉就会轰然破碎,他睁开眼,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虚幻的光影。
并没有落落。
被子上的气息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在消散,一种强烈的害怕感像是千万根针,在扎着他的心脏。
许肆从幻觉里醒了过来。
第七天,他打了电话给姜修朗。
“修朗,帮我找个人。”许肆靠着阳台抽烟,一地的烟头,声音破哑。
那边的姜修朗一头雾水,但许肆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低糜。
“一定要找到,我今天去上城。”许肆接着说,两颊微陷狠狠吸了一口烟,然后踩灭。
听到他来上城,姜修朗自然是乐意,况且这次风盛集团的事情他还要靠许肆帮忙。
只是,许肆此时的状态……
姜修朗扶了扶眼镜,问他:“什么人?阿肆。”
许肆默了会,回答:“我女朋友。”他固执地保留这个称呼,尽管林落已经和他说了分手。
“你女朋友?你上次说的那个女朋友?”
“嗯,她走了。”
姜修朗坐在办公椅上,忽然就笑了:“阿肆,我当时就说你这次栽了,现在,你再不承认都没用了。”
许肆自嘲笑了声,倚着栏杆的背又弯了一寸,金色碎发下的眼睛荒芜丛生。
这次,他没否认。
否认已经毫无意义了。
他的确是栽了,栽的彻彻底底,栽到现在已经出现了幻觉,人都走了还天天犯贱给她做饭,天天在她睡过的床上他妈的流眼泪,还幻想着和她接吻,和她做|爱。
他快被她逼成了疯子,变态。
“不告而别?”姜修朗似乎笑得很惬意,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。
自大学到现在,他还是第一次看他这兄弟栽在感情里。
浪荡随性,身边总是会有女生围绕,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人,竟然有一天会栽在一个女生手里,现在还想尽办法地求人找她。
很稀奇,令人震惊。
“没有。”许肆烦躁地拧眉,抓着栏杆的手逐渐握紧,指骨突出。
“她和我说分手,离开了松岛。”
许肆这两句话传来,姜修朗愣是惊了好几秒。
“既然不是不告而别,她主动提的分手,说明她已经下定了决心,阿肆你又何必再去找她。”
姜修朗的话提醒了许肆。
是林落主动结束了这段关系,走了,抛弃了他。
他再找她就是在纠缠,在犯贱。
小时候他被父母抛弃,成了孤儿,去了福利院,现在,他被她抛弃了。
许肆仰着喉结突出的脖子,轻笑了声,脸上看不出情绪:“没有这么好的事。”
“当了我女朋友,这辈子都得是。”
后面这句话他说的咬牙切齿,语气强硬又偏执。
“是她主动离开的你,你打听到她的消息又能怎样呢,她既然分的这么决绝,就说明已经不再留恋这段感情了。”姜修朗笑着说,似是在叹气,又像是在劝他,“阿肆,勉强别人不像你会做的事情,你以前面对所有的离别都很平静,我还以为这世上真没有你在乎的事情。”
“是啊,很平静。”
许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,垂眸哂笑,“但她不一样。”
“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。”
“我必须找到她。”
姜修朗知道他性子,没再劝他,只说道:“行,既然你决定了,那我也不劝你,你把你女朋友的详细信息发过来,我现在就安排人去找,对了,你几点的飞机,我去接你。”
“谢了,我先订机票,见面说。”
许肆挂了电话,订机票去上城。
而此时在上城,林落进修的事情定了下来,她今天正好要去法国。
作者有话说:
刚开始的许肆:我还能撑,点烟笑
后面的许肆:躲在老婆睡过的被子里偷偷哭(—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