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落回到租房。
这套房子两室一厅, 位于市中心,位置不错,设施齐全, 装修风格也是她喜欢的,但租金很高,林落只能和人合租。
她之前跳舞演出要经常去外地,住这里的时间也不多,这次她又去法国进修一年, 回来后才发现她合租的室友搬走了, 房东发布了租房信息, 在给她找合租的人。
此时林落回到房子, 就只有她一个人。
房子空荡荡的, 家具落了层薄灰,她在阳台养的花也枯死了, 上面落着积雪。
林落站在玄关开了灯, 冰冷灯光亮起的一瞬,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忽然袭来。
她的心下沉, 沉到了一片沼泽里。
而由孤独感生出的, 还有恐惧。
尤其是……她今天还见到了许肆。
毫无征兆就见到了许肆。
林落又开始陷在了抑郁情绪里,病情反复不定。
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一滩在地上蠕动的烂泥。
是一条搁浅在岸上,被阳光暴晒的鱼。
她觉得难受,非常的难受。
林落反应过来,猜想自己可能到了抑郁期,在玄关处愣了一会后, 她回了卧室, 找药吃。
吃下药, 林落双手抱着膝盖, 缩在了墙角,嘴唇发白,微微发抖。
过去舞台上的那些噩梦,还有许肆给她的苦痛和快乐,开始不断地充斥她脑袋,她的眼睛起了一片水雾。
林落的头开始昏昏沉沉的。
许肆现在也成了让她病情反复的人。
为什么现在在他的眼眸,总是能映出她的痛苦。
那份只属于夏天的感情,结束的走向后越来越糟糕。
现在看到他,林落总是会控制不住地觉得难过,总会有一种溺在深海的窒息感,和踩在断崖的悬空感。
她不想因为他而让自己变成一个疯子,再让他离开她这个疯子。
“这样的话,我也太可怜了……”
不要。
林落窝在墙角,这么想。
抑郁的情绪从心里开始扩散到四肢百骸,产生实质性的疼痛。
林落全身都开始疼了起来。
她很难受,非常难受。
就像她偷偷地拿碎酒瓶想割手腕却被许肆发现的那晚,为了抵消这种难受,不知不觉间,林落走到窗台前,拿起了抽屉里的一块刀片。
刀片折射出锋利的冷光。
只是,当林落垂眸时,透过窗户,她看到了许肆的车。
透过车窗,她看到了许肆。
车窗没关,路灯昏黄的光混着细雪,落在他发梢、脖颈,肩膀。
他头低的很下,靠在方向盘上,看不出情绪。
他还没走。
这时,许肆似乎心有所感,忽然抬起头朝她这看去。
两人视线就要碰上时,林落迅速蹲下身。
没让他看到。
心在剧烈地颤动,但少女的眼眸却黯淡无光,冰冷如雪。
林落窝在墙角想了片刻,然后,把刀片收了起来。
她拿起手机,想把刚才许肆给她存的联系方式删掉。
想当作今天的一切都没发生过。
当作她今天没有遇到他。
但是,许肆拥抱了她。
她身上沾染了他的气息。
冷冽,带着淡淡的烟草味。
气息直往她皮肤血液里钻,深入骨髓,她根本忽略不了。
林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,眼角滑下泪来。
她有病,她的病不知道会不会有好的一天
林落不知道,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和她妈妈一样。
夏天结束,她就不敢再喜欢他了。
她不想承受痛苦的后果,也承受不起。
她是个胆小鬼,她只敢疯狂一个夏天。
——
确定另一个合租的人就是林落后,许肆用三倍租金租了下来。
挂掉电话后,许肆抬眸瞥了眼三楼窗户,还是没有看到小麻烦的脸。
他轻嗤一声点了根烟,烟雾缭绕时,许肆认命笑。
自己这种行为跟变态也差不到哪去。
他现在是脸都不要了。
男人夹烟的手修长冷白,许肆伸到车窗外,细雪落在手背和烟上也没察觉。
他一直盯着三楼看,宛如一个虔诚的朝圣者,眼睛里的野火一明一灭,把自己烧的血肉模糊。
烟快要烧到最后时,林落的房间也熄了灯,那扇窗户再也透不出光来。
许肆抽掉最后一口混着白雪的烟,开车离开。
他不可能让她抛弃他,两次。
没有这么好的事。
许肆回了公司大厦,准备去录歌。
到公司录音室时,已经快九点了。
但工作人员看到他一点都不惊讶,许肆这一年来除了上节目开演唱会,以及吃饭睡觉外,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公司,写歌录歌做专辑准备演唱会,似乎没有一刻是休息的。
睡觉时间也被他无限压缩。
他们都在感慨,许肆看上去血气方刚的,体力就是好,劲多的没地方用,就这样不要命的工作,到现在身体也是好好的,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。
许肆一进工作间,看到了张涛和其他人。
“约的七点半,你今天可是迟到了,真是稀奇啊。”许肆的经纪人张涛调侃道,他知道许肆这一年来拼命得很,几乎没有休过一天,做出的成绩也极其亮眼,现在还成了风传娱乐公司的大股东,也就只调侃一句,并没有多说什么。
乐队的人,顾扬和李燃周言也都在这。
“肆哥今天有情况啊,不是说下了节目就来录歌,现在节目结束都两小时了你才来,是不是又被什么美女缠上了?”顾扬拍了拍他肩膀开玩笑,依旧笑得贱兮兮的,就想知道许肆自被前女友抛弃后有没有新恋情。
他怕他受伤太深走不出来,一辈子都是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。
要平时,许肆会骂他一句粗话,再说让他滚。
但今天许肆没这个心情。
他拧了拧眉,把外套一脱扔在沙发上,直接进了录音室。
周身气息冰冷又压迫。
只是,还没等外头的工作人员戴上耳机,按键都没往上推,一分钟不到,许肆又从录音室走了出来。
众人:“???”
许肆走出录音室,瘫坐在沙发上,仰着脖颈看天花板:“今天录不了demo,烦。”
周围人面面相觑,觉得不对劲,顾扬问:“哥你怎么了?现在还有什么能让你烦的事啊,前女友不都出国了吗,难道……”
“前女友”这几个字一出来,周围气氛莫名冷了下来。
坐在那里的许肆大爷下颚绷紧,侧脸线条冷厉的就跟刀锋一样。
顾扬和几人对望一眼,难道被他猜对,这是碰到前女友了?
完蛋了,上次谈个恋爱差点命都没了,这次最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惨样。
几人又是叹气。
……
许肆头脑昏沉,里面充斥着的全是林落。
在岛上的林落,在上城的林落,在海边跳舞的林落,哭泣的她,黏人的她,撒娇的她,还有……冷漠的她绝情的她。
许肆头疼欲裂,就在这时,他握在手心的手机忽然振动。
许肆下意识拿起手机,懒散的坐姿一下端正。
只是,消息并不是林落发来的。
而是他那养母发来的威胁短信。
许肆的目光在这条信息上停留了几秒,一个一个字地看过去,然后删了,把手机扔在一边。
脸上没什么表情,半阖着眼。
这时,工作间外面响起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,很尖锐。
“颜雪姐,这是许肆哥的工作间,他这会应该在录歌,不喜欢有人打扰,您还是明天再来吧,别为难我们了……”
“我有事找他!今天我非要问个清楚!就是他在背后搞鬼对不对!欺人太甚!”
“颜雪姐,您现在没资格……”
……
高跟鞋声音夹杂着女人近乎尖叫的喊声,很刺耳。
很快,“砰”的一声,工作间的门被推开,颜雪穿着一身酒红色鱼尾礼服,大波浪卷发垂在左肩,妆容精致,一副要去走红地毯的装扮。
实际上,她今天晚上的确是准备去走红地毯参加盛典,但是等她妆发都弄好后却被人告知,今天她不用去,换公司的另一位女星。
颜雪心高气傲当即忍不了了,最近她频繁被换,不仅是走红毯,还有上节目,甚至好不容易才到她头上的电影女一号角色都被换了。
这种情况明眼人一看就明白,公司就是想雪藏她,不给她任何资源,而这一切……
“许肆!是不是这些事都是你动的手脚?那档综艺节目我被临时换掉,电影女一号也没了,现在就连红毯我也没资格参加了吗?!”
颜雪完全不顾形象地大吼,声嘶力竭,因为过于激动,假睫毛都差点要被甩了出来。
工作间死寂了一瞬,拦颜雪的工作人员是个刚进公司的小姑娘,此时站在门口非常的无措,慌张,怕这件事会影响到许肆录歌,怕别人觉得她连一件小事都做不好。
张涛看了出来,走到门口和这个小姑娘说了声“没事”,随即他也走了。
他现在并不担心。
许肆这个性子,以前就没人能拿捏得了他,现在他该有的名利和地位都有了,颜雪不过是自讨没趣。
得罪谁都不要得罪这位爷,张涛想,许肆这个人做事全凭自己高兴,随性嚣张,没人能约束,因为他不会去管任何后果。
除了他那个女朋友。
他看上去也就只在乎这么一个人。
虽然已经是前女友。
颜雪此时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,工作间的气氛剑拔弩张,火星子都要起来了,其他的工作人员不想波及到自己,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,纷纷跟在张涛后面都走了,乐队的人则是不想被波及到许肆的怒火,也跟着一起走了。
颜雪刚近乎是歇斯底里了,她向来高傲刻薄,现在却被许肆逼到近乎无路可走,她所拥有的东西都在一点点被夺走,颜雪无法不情绪激动。
而许肆云淡风轻。
他撩起眼皮,懒懒坐在沙发,不屑地冷声哼笑:“手脚?我用得着动手脚么,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,我只是在行使公司股东的正常权利。”
“我,有权换掉你。”许肆轻描淡写,但目光却冷锐锋利,长睫垂下都掩饰不住眼里的嫌恶。
这些事,他一年前就想做了。
许肆这轻描淡写,在她听来近似于羞辱的话传来时,颜雪忽然愣住了,她双眼瞪大,强装的高傲姿态瞬间被击碎瓦解。
她这时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,怒气冲冲地走到许肆面前,拿着手里的小皮包指向他。
“你凭什么这么对我?你这是故意针对我!”
许肆不悦地拧眉,他松了一粒袖扣,白皙有力的一截手臂露出来,青筋微显,腕骨突出,美得宛如艺术品的同时又很有力量感。
他抬眸冷视,警告她,一点面子都不给:“给老子滚远点,你身上的味道令我恶心。”
颜雪的气焰顿时气焰就消了下去,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。
颜雪不由想到之前在《最佳歌手》的节目后台时,为了维护他那个女朋友,许肆那副疯狂狠戾的样子……
现在也是……
她忽然就想到了什么,惊愕地问:“你就是为了你那个女朋友,所以才蓄意报复我对不对?”
“你这是公报私仇!”
许肆冷嗤:“老子就是看你不爽,不行吗?”
“你!你说什么?!”颜雪被许肆这嚣张蔑视的态度气得不行,但出了
他有恃无恐,一点不都掩饰,直接就承认了这些事。
但即便如此,颜雪也拿他毫无办法。
许肆现在是顶流歌手,这一年来收获的名利和荣誉不计其数,公司为了留住他,给了他大量股份和高层职位,只要他一句话,她的确会被轻易换掉。
颜雪现在的处境很糟糕。
她家里的公司生意不好欠了外债,苏念谦看到这种情况就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除了婚约。
她的颜值在娱乐圈不算突出,演技也不出色,唱歌更是不行,如果照现在这样下去,她的角色的节目都全部被换掉,她失去了曝光度……
想到这些,颜雪忽然慌张起来,一下没站住往后趔趄了一下。
她近乎是被许肆逼到无路可走,气急之下口不择言,什么话都往外说。
“许肆,你到底想干什么?人在做天在看,做事不要太过分!”
“你怎么有脸说‘人在做天在看’?”似是回忆到了什么,许肆直接一脚踹倒面前的椅子,从沙发上站起身。
居高临下,目光压迫而狠厉。
“以前做的恶忘了?”许肆眉眼锐利,每一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怒和警告,“老子告诉你,这还远远不够。”
“你在她身上泼的脏水……我会加倍还回来。”
“她性子软,善良,老子可不是。”
颜雪浑身发抖,瘆人的阴冷缓慢侵入她骨髓。
她知道,面前的人就是条疯狗,他绝对会报复回来……
颜雪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和恐惧。
她忽然开始后悔,后悔当初对林落做的那些事。
她开始想,要怎么补救,补救……才能保住她在娱乐圈的前途。
——
几天过去了,林落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。
许肆那天突然出现在她面前,后面却没有再出来打扰她。
像是一颗石子丢入湖中,涟漪泛起又很快消失。
今天林落早晨醒来,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,不知为什么又想到了那晚的场景。
她有些恍惚,甚至怀疑那天晚上遇到许肆是不是她做的一个梦。
毕竟那时下了雪,还看到了圣诞树。
林落盯着天花板眨了眨眼,觉得这样也挺好的,互不打扰,就当作没见过,继续平静地生活下去。
他会越走越高,永远都站在光里。
而她呢。
林落没敢再往下想,又滚进了被窝里。
后面,她是被房东的一通电话吵醒的。
“林小姐啊,有个事我要和你说一下。”
林落从床上爬起,困倦地掀了掀眼皮,应着:“嗯,阿姨你说,我听着……”
电话那一头的房东有些不好意思,毕竟她没有提前和林落说这新租客是男的……但无奈对方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,主动说三倍租金,这样的冤大头去哪找?
这租金她不要白不要。
于是,房东只能尴尬笑着,打哈哈说道:“林小姐,合租的人已经找到了,付了租金,你的新室友大概今天就会到,希望你们相处愉快哈,有事可以和说我。”
林落还没睡醒,晕晕乎乎间听到了房东说了关于新租客的事,她没怎么听清楚,还想再问时,发现那边已经挂了电话。
……
林落没多想,今天她放假休息,想再多睡一下,就把手机扔到一边,又窝在了被子里。
只是,她还没窝多久,便听见了门铃声。
林落只能起来,她猜想,可能是房东说的新租客到了。
林落以前合租的室友都是女生,她以为这次房东找的新租客也会是女生,睡意朦胧间她就穿着睡衣去开了门。
她还没睡醒,迷迷糊糊的,也就没注意到自己的睡衣被睡得松松垮垮的,甚至胸前的几粒扣子都开了,雪白风光若隐若现。
林落打了几个哈欠,走到玄关开门。
门一打开……林落和门外的人对视了两秒。
她惺忪的睡眼逐渐睁大,嘴巴张开,然后……
“砰”一声,门被关上了。
林落以为是自己没睡醒看错了,双手拍了拍脸颊,清醒点后再次打开门。
只是……这次她看到的还是许肆。
林落:“?”
“衣服都不好好穿?”许肆眼睫垂下,一眼就看到了林落睡衣那开掉的扣子,以及胸前若隐若现的风光。
眼前的小麻烦却一点都没察觉。
许肆口干舌燥。
她还没睡醒,迷迷糊糊的,身上没了刺人的冷漠,看上去又乖又软,以前在松岛的场景顿时浮现眼前,许肆忽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。
他径直进了门,随手关上。
林落眨眨眼,似是还没缓过神。
许肆勾唇,高大的身子倾下,混不吝地笑了起来。
模样很坏,笑得很意味深长,然后,他那生了薄茧的修长手指,把少女睡衣松掉的扣子,重新……一粒粒扣上。
只是许肆并不是什么正经人,面对林落他一向是个禽兽,几粒扣子硬是反反复复地扣了好久。
最后扣完,他还不要脸地倒打一耙,唇靠近少女耳边轻微地哂笑:“落落,这大早上的,你就这么勾|引我,不合适吧?”
“幸亏和你合租的人是我……要是别人看到,我怕是会疯。”
“女的…也不行。”
林落本就没睡醒,刚才许肆又借扣扣子的名义逗弄了她一番,生出的酥麻感还没消,她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,却一下被许肆说出的“合租”两个字惊到彻底清醒。
“你说什么?”林落用力地揉了揉眼睛,透着几分茫然,“许肆,合租是什么意思?”
作者有话说:
许肆:欺负我老婆?呵(冷笑jpg)(蓄力报复中
阿肆很爱落落的,就是前面嘴硬人浑QAQ还是个禽兽(bushi
